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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-07-19 07:46?出處 京華時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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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塊黃龍玉籽料是昆明石博會最重的一塊。賣主報價9000多萬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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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對父子挖出了一塊品質尚可的黃龍玉籽料。本報記者王陽攝 |
短短6年間,它從幾毛錢一斤飛漲到了萬元以上。每過3個月,曾經賣出玉石的商人們都會捶胸頓足,愿意花幾倍的錢再去買回它。它用6年時間創下了中國玉石史上的一個漲價奇跡。
7月14日,昆明石博會上,一塊黃龍玉籽料標出了令人咋舌的高價——9000多萬元。
這是一塊什么樣的石頭?它摩氏硬度6.5-7,與翡翠相當,比和田玉稍高。從時間來看,和田玉“出生”有7000多年,翡翠“出生”有300多年,它只有6年。
從北京愛家收藏品市場的展廳到云南龍陵縣蘇帕河的山谷,從最近30年內崛起的新富到烈日下揮汗勞作的挖玉人,一條隱秘的財富大河在其間奔涌,兩岸的人們各取所需。其間,有無數跌宕起伏的一夜暴富故事,偶爾也會有幾個不幸的故事穿插其間。
緣分
7月15日,正午時分。蹲在水田邊的一塊大石頭上,李二死死地盯著工人的鋤頭,眼珠子一動不動。幾分鐘之內,和工人們一樣,汗水從他黝黑的額頭一點點地滲出。
灰黑色的砂石中閃過一絲黃色,李二立即撲了過去。用水洗干凈這塊石頭后,他搖了搖頭,失望寫在了所有在場人的臉上。
這是云南龍陵縣象達鄉的一個山間谷地,蘇帕河在中間緩緩流過。
蘇帕河,自北向南穿越云南省龍陵縣境內,而后匯入怒江——二戰期間,這條大河擋住了日軍進攻中國大西南的腳步。1944年,作為二戰中國戰區的最前沿,這里還打響了慘烈的松山戰役。現在,在這里尋找蘇帕河從附近小黑山上沖下來的黃色石頭,成了挖玉人的新戰場。
此刻,李二的眼前就有一場“戰斗”——一塊數噸重的大石,一周前擋住了他尋寶的路徑。柴油機帶動的風鉆,一天天、一點點地將大石頭肢解成了可以搬動的小石塊。寶貝就藏在最艱苦的那個地方,這是蘇帕河兩岸最常聽到的故事。
在采玉界,人們篤信“緣分”。數不清的故事告訴大家,你挖大半年一無所獲,別人過來接著挖,第一鍬就成了富翁。正是這樣的傳聞,讓挖玉者們欲罷不能,無法放棄任何一個可能產玉的地方。
李二已經有了其他人難以企及的“玉緣”。他是象達鄉的村民。上一輪土地承包時,因為是村里外來的小姓,他分到了一塊靠近蘇帕河谷、沒人喜歡的田地。2009年,在重慶地鐵工地打工的李二回老家過年時,突然發現這塊地成了一塊寶。有人愿意出10萬元買他的這塊水田。李二沒賣,自己開挖。
2009年8月,開工后的第3個月,他挖到了一塊高品質的黃龍玉,賣出了迄今為止他收到的最大的一筆錢——12.8萬。實際上,他當時還不太懂行情,這塊玉石被人倒手后賣了37萬,放到今天,則至少可以賣到80多萬。沉甸甸的百元大鈔點醒了李二,他把自己水田中“不好的1/4”高價賣出,而后再花30萬元買下了他更看好的另外一塊5畝多的河灘水田地。
在蘇帕河兩岸,這是很多村民的標準選擇。與昔日種水稻所得的幾百元相比,這些土地的價錢已是天價。李二說,依靠山勢、水流方向推算出來的一塊較好的水田,可以按照3.3米見方的標準開賣,每塊1.8萬元。
烈日下,李二的伙計們一言不發地干活,距離上一次出玉已經有一個星期。按約定,李二將和這些汗流浹背的小伙子四六分賬。在蘇帕河兩岸的藍色帳篷中,這是最廣泛、也最能激發勞動熱情的一種分配方式:挖不到,當地打零工的收入是20元1天,頂多是出把力氣;挖到了,則有可能分到一筆改變現有生活的大錢。
黃昏時分,好消息從河對岸一個藍色帳篷里傳出。這個帳篷的主人是一對父子,他們挖出了一塊重達數百斤的、品質尚可的黃龍玉。
石頭
在這塊石頭剛剛露出一小塊時,趕到現場的李二已決定出2萬元買下它。這是蘇帕河兩岸常見的情形,石頭還未完全挖出,也可以買賣。買的人賭未出土的部分繼續是好的,賣的人則賭這塊石頭的下面很一般。
半個小時內,隨著露出部分的增加,李二的價錢增加到了4萬,但對方始終沒有開口。李二回到自己的帳篷,一言不發地和衣躺在床上。他在緊張地算計,是否繼續提高價錢以買下這塊石頭。
若李二買下這塊石頭,按常規,這塊玉石將在3天內到達官德鑌的店鋪內。
李二的真名是李恩平。他的朋友、玉石中間商李飛鴻只知道他叫“李二”,但這不并妨礙他將李二的石頭轉手給德宏最大的黃龍玉商人官德鑌。
官德鑌在云南玉石圈里赫赫有名。他原來在保險公司工作,2006年辭職專事黃龍玉買賣。提起自己的曾祖父騰沖玉石名人“官四玉”,他最喜歡告訴別人的一個段子是,老人家挖了50年都沒挖著好東西,老了干不動時去河邊撒尿,居然沖出了一個寶貝。
大約在2000年前后,一位廣西賀州人在龍陵修水電站。在蘇帕河底,他發現了與廣西賀州市場上出售的黃蠟石一模一樣的石頭。黃蠟石是一種觀賞石,此前的主產地為廣西賀州、廣東潮州等地。這個人以幾毛錢一公斤的價格,收購了一車“黃蠟石”運到賀州,冒充當地出產的黃蠟石出售。風水輪流轉,幾年后,在一些商人的暗地運作中,原來賀州等地出產的黃蠟石開始“悄然”返回龍陵,冒充黃龍玉出售。
轉折從2004年開始,云南省觀賞石協會這一年將龍陵縣出產的這種石頭定名為“黃龍玉”。其中“黃”為顏色,“龍”為產地龍陵,“玉”即美石。
何謂美玉?美石為玉。多名玉雕技工證實,龍陵出產的這種石頭,成分與黃蠟石相像,但其上品部分,品質更加精良,可媲美和田玉、翡翠、田黃等珍貴石料。此外,這種石料的顏色多為黃、紅兩色,暗合中國的顏色審美觀,填補了中國此前玉石所不具備的新色彩。龍陵的一些珠寶商人稱,“黃龍玉是繼新疆和田玉、緬甸翡翠之后發現的最優秀的玉種”。
2006年,官德鑌花30元購買了一塊長不過尺、厚不及寸、重不達三斤的“玉質黃蠟石”,找到翡翠加工點,制作了幾只“黃龍玉大玉鐲”。第一對鐲子,以200元賣給了一個朋友。其他鐲子,兩年后賣到了6000元一對,“放在今天,可以賣10萬元”。
官德鑌說,從這幾個黃龍玉鐲子起步,他可以在“一天賺到過去幾年才能賺到的工資”。而去年一年,他“收了1000多萬元的貨”。
這里隱含了一個時代的大背景。與龍陵相近的瑞麗、騰沖等地,長久以來就是緬甸翡翠進入中國龐大市場的加工、中轉地。目前的珠寶市場上,標價幾十萬、上百萬的翡翠手鐲已很常見。在其背后,翡翠原料“在近10年內瘋漲了上千倍都不止”。翡翠加工工藝已普及到了云南的每一個旅游景點,一些資金不足的珠寶商人開始尋找其他美玉,來延續自己的生意。
美玉
7月14日,昆明舉辦泛亞石博會。門內,匯集了上千家黃龍玉商家;門外,停著一些還未來得及上牌的新車,有奧迪,更多的是大型越野車。
場內的玉石商人們紛紛傳說,石博會開幕頭幾天,已有大收藏家出手,那些淘到寶貝的龍陵人,賺到大錢后轉身去買了好車,“少說也有20多輛”。
其中一輛未上牌的凌志越野車是程可家里的。事實并不全如傳言,她家的車早已下單,只是在這幾天提貨。在北京的愛家收藏品市場、十里河奇石市場,她各有一個展廳,黃龍玉是其中的重要商品之一。程可是浙江人,她的家族在上世紀90年代就來到云南做奇石和木雕生意,并把生意做到了一個個大城市。
黃龍玉,依出產地不同,可分為籽料、草皮料、山料等。目前市場價格最高的是籽料和草皮料。流水、山風的沖刷,賦予這兩類原石滋潤的色彩和靈氣。
程可的記憶里,“最早可以按車買,幾百元能買一拖拉機的貨。現在隨便拉下一塊就可賣幾十萬。奇石主要看外形。經常有人抱籽料給我表弟,幾元錢一個。為搞好與村民的關系,他花錢買下后,轉身再扔回蘇帕河里。現在回想,扔一個,就是幾萬、幾十萬啊”。
程可的記憶,是黃龍玉商人的共同記憶。從無人要的石頭開始,黃龍玉在6年時間內創造了中國玉石史上的一個漲價奇跡。
很難有人能說清楚,幾千年來,為什么玉石能夠對中國人產生如此巨大的吸引力。事實上,以硅酸鹽為主要成分的各類玉石,與其他石頭并無兩樣,但其晶瑩、溫潤的氣質,使它成了除黃金外中國最受歡迎的東西之一。“黃金有價玉無價”。玉石市場上,上世紀80年代價值幾百元的和田玉籽料,目前售價均為幾百萬元。與之情況類似的翡翠,今年上半年的原料價格突然暴漲了三成左右。
在北京展廳內,程可賣出的最貴的一塊黃龍玉大籽料,成交價為80萬元。這是在2009年,對方是一個房地產商。他信風水,把這塊石頭擺放在客廳的正中間,以“吸納天地之間的靈氣”。
獲悉對方原來喜歡翡翠后,程可當時就覺得價要少了。一年后回頭看,她真是賣得太少——自2004年以來,每過3個月,黃龍玉的價錢都會上漲一大截,“現在少說也有200萬”。
幾乎每一周,官德鑌都會接待一些各地來的朋友,陪同他們去收玉。一般而言,買玉也講究緣分,一些人上億元的生意可以交給別人去做,但買一塊玉時會親自上手。“這些人,大多是各地的房地產開發商、礦山老板。也有一些人不方便出來,他們會讓他們的秘書來。”
人們為什么會花這么多的錢買一塊石頭?官德鑌認為,除了真心喜愛外,很多人其實是為了保值和增值。
財富
與高昂的標價一起,總有一些財富悄然地流入了龍陵這個貧困山區縣。隨之而生的,則是一些令人扼腕的悲歡離合的故事。
有一種說法是,在人類歷史上,玉石開采量只有幾萬噸,尚不夠填滿一個水立方的跳水池,這是玉石珍貴的主要原因之一。同時,其中將近2/3是近10年才被開采出來。在龍陵,這個說法若套入黃龍玉,公認的時間不足6年。
黃龍玉的主產區集中在小黑山及其周邊地區。這些黃龍玉的原生礦脈,隨著地質變遷,在蘇帕河及其周邊的山體上沉淀了一些優秀的黃龍玉。
目前,裸露于大黑山山體表面的草皮料已被村民基本撿拾干凈;河谷內出產的籽料,好挖的地方已被人翻了多遍;埋藏更深的河灘籽料、需要開洞挖掘的山料,受云南天氣多雨、山體疏松、施工條件簡陋等多重條件的影響,很容易塌方。
當地出租司機陳富說,在龍陵,至少有十幾個人因為黃龍玉或死或殘。其中的一個故事是,工人發現了一塊玉,投資挖洞子的老板心急之下,在工人吃飯的時候獨自大干,周邊的巖石突然塌下將其壓死,“可憐,走的時候還餓著肚子”。
超越想象的財富遽然來臨時,自然有一些人鋌而走險。短短幾分鐘之內,李二歷數出了好幾起搶劫黃龍玉的犯罪案件。
如果不是仔細追問,這類不幸的故事一般不會被人們提起。事實上,在龍陵,過去6年的經歷證實,這種紅、黃兩色為主的石頭,一直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在上漲,包括雕工、小賣部、手電筒買家在內的絕大多數人,都在這一輪上漲中分到了財富。
在這里,人們更愿意回憶的是那些一夜暴富的故事:一塊石頭,張三以3萬元賣給王五;半年后,張三愿意花30萬元買回;再過半年,王五也后悔了,找上門來愿花80萬元再次買回。有一個財富游戲在這里很流行:黃龍玉中有一種內含草花的材料。好的草花,巧奪天工,但外表極難看出。參與人可以買下一塊原料來賭,輸了,自認倒霉;贏了,則可以在瞬間獲得幾十倍的增值財富。
一個有趣的事實是,伴隨著信息的開放,龍陵人也在一步步地接近財富的源頭。官德鑌說,當他走在路邊時,經常會被路邊務農的老人攔住。待你看過他的玉石并稍有動心時,對方的開價一定是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。他遇到的最高數字是200萬。
當地信用社的最新資料證實了這一點,僅今年上半年,龍陵縣象達鄉信用社的存款增加到一個億左右。
商機
跳下深坑時,因為用力過猛,李二的涼鞋突然壞了。一般人2年時間才能穿壞一雙涼鞋,在河灘上奔勞的他,兩個月左右就要換一次鞋子。朝陽村的雜貨鋪內,老板向他推薦了三雙鞋子。猶豫再三,他選擇了其中最便宜的一雙。
走出小雜貨鋪,他遇到了自己的同村發小。對方在自家的地里挖了一個星期,什么也沒挖著。獲悉李二已經賣了1萬多元的玉石,這個人沉默著抽了一會兒煙,和李二商量:再干10天,若還沒有,就到李二的工地上干活。
除了陪朋友去收玉,官德鑌現在幾乎不上山了,“到了山上,一群人圍上去瘋搶,價錢反而更高”。一些人會主動把黃龍玉送上門來。現在原石這么貴,誰能一個個打開來看。從幾毛錢一斤買到現在,他解剖的黃龍玉原石可以用噸來計算,眼力已非常人所能企及,他時常能從別人不要的東西中選出一些好料來。
2年前,他收玉動用的資金是幾千至幾萬元。現在這筆資金漲到了10萬元至幾十萬元。官德鑌只收最好的貨,他說,無論價錢漲到什么程度都跟那些垃圾貨無關。
好的黃龍玉已很難見到。他和上門求貨的幾個東莞商人開玩笑說,要不我們買下那段公路,重修一遍,趁機挖出下面的東西。
石博會上,程可看中了一塊帶有草花的黃龍玉。對方要價9萬,她只愿出價1萬元。旁邊的一個人買走了這塊玉。惋惜之余,她感慨稱,新入場的人什么價錢都敢買,“一個瘋子賣,一個瘋子買,還有一群瘋子在等待”。
她的哥哥,一位少年即在外拼搏的成功商人決定,用其木雕廠賺到的資金再囤積一批上好的黃龍玉。他說,“有什么生意能比這個好呢,買塊石頭,坐在屋里玩玩,就可以翻幾倍。”
長途客車上,一個大型挖掘機器的代理商也趕到龍陵調研市場。受和田玉拉動當地大型挖掘機市場快速增長的案例影響,他試圖在龍陵找到新的商機。這個人調研的結果是,為了保護當地自然生態,當地政府目前不允許大型挖掘機進入河灘挖掘。此外,挖掘機成本太高,經濟上目前還不太合算。
他對自己很有信心,他說:“如果黃龍玉的價錢漲到一定程度,一定會再現和田玉的那一幕。有什么能夠阻止人們對財富的夢想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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